老年助餐不要半途而废

快递员在清点健康餐。

养老驿站、老年食堂、社区长者食堂……近年来，老年人用餐问题越来越受关注，多地涌现出各式助餐服务模式，并不断解锁“新角色”“新场景”。今年8月，北京西城区德胜街道和快递公司共建，试点新助餐模式——快递小哥为老人提供高峰时段送餐服务，社区养老驿站食堂为小哥提供免费午餐，意在解决两个群体“吃饭难”问题。

“街道+驿站+快递”新模式

“我送餐去了！”9月13日上午11点，北京西城区新北社区养老服务驿站的王站长，拎着五六份老人健康餐，脚步不停地前往附近小区送餐。没过多久，一位快递小哥如约而至，刚进驿站就忙碌地清点配餐数量。“我是货车司机，平时不派送快递，也很少派餐。但今天负责派餐的同事实在忙不过来，我就来支援了。”与记者没说两句，他就赶忙拿着餐，骑电动车离开了。

2020年前，这家驿站的养老助餐项目就已在运营。社区工作人员介绍，疫情期间助餐服务一度中止，直到今年才恢复。有社区老人反映，希望“送餐到家”，于是今年8月，“街道+驿站+快递员”助餐模式开始试点。“附近驿站大多不具备现场烹饪条件。”王站长说，所销售的老年健康餐都由负责运营驿站的养老服务公司统一制作。每天10点半左右，健康餐送达驿站，接着，驿站工作人员按订单一一分餐，再联合快递小哥配送到老人家。

在记者走访当天，驿站售卖的菜品包括鸡蛋炒西葫芦、素烧萝卜、红烧鸡腿、蘑菇炒青椒胡萝卜、肉片焖扁豆，菜色很丰富。社区工作人员称，送餐的快递员要有健康证，配餐前会做好清洁工作，并骑专用电动车配送。送一户收取5元，且无论送几份，快递员都能在试点驿站免费领取午餐。“快递员对附近的路线更熟、送得更快。对老人来说，如果想吃离家远一些驿站的健康餐，快递员也能送。”

快到12点时，驿站的售卖窗口忙碌了起来，老人们三三两两地排起了队。排在队首的老人一边熟练地将饭盒递进窗口，一边热心地对记者介绍：“喏，这里贴着菜单，周一到周五只卖午餐。一荤一素19元、一荤两素21元、两荤一素22元；60岁以上能用老年优惠价，可以便宜2元；如果用老年卡买餐，能便宜三四元呢！”队尾的一位老人插话说：“这里的菜还可以，少油少盐，口味比较清淡，一顿能吃好几样。要是在家里烧菜，我和老伴只做一两道菜，还吃不完。驿站一般没有堂食，我习惯上午出门溜达一圈，有时候顺手就把午饭买回家了。”

各地探索老人助餐服务

“当下，我国老年人助餐服务正朝着更加多元化、便捷化、智能化、个性化的方向发展。”西南交通大学国际老龄科学研究院研究员王双双表示，大约从2000年起，多地政府就认识到老年人助餐服务的重要性，纷纷出台相关政策。2022年10月，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民政部联合发布通知，提到试点社区应规划配建食堂等便民商业服务设施。今年7月，商务部等13部门联合发布《全面推进城市一刻钟便民生活圈建设三年行动计划(2023-2025)》，提出“探索发展社区食堂，建立老年人助餐服务网络”。

目前，各地探索实践老年人助餐服务的速度、模式各不相同。王双双举例，杭州西湖区2003年就成立全省第一家社区老年食堂，逐渐形成定期考核、奖励机制和多元化经营模式。2008年，上海颁布文件，鼓励社区设立老年人助餐服务点。2020年左右，多省市推进养老助餐点全覆盖，助餐服务逐步由城镇向农村地区扩展，例如南京于2022年首次尝试在农村开设助餐点，让农村老人在家门口就能吃上健康餐。

老年人助餐服务目前主要有四种运营模式。一是，按照“政府引导、市场主导、经营自主”的理念，实行“市场主体+社区食堂”，引进餐饮企业租赁或利用自有门面，开展助餐服务。二是，按照“1+X+N”的模式，实行“中心带站联点”助餐服务，依托1个养老服务中心中央厨房，在X个社区养老服务站设立老年食堂，并在有条件的小区拓展设立N个助餐服务点，形成15分钟老年人助餐服务网络。三是，按照“政府建设、机构运营、资源整合”原则，实行“公建民营”，即利用社区养老服务站场地资源，由第三方企业开展助餐服务。四是，建立中央工厂，负责食材采购、加工、处理，并将饭菜逐级配送到中心厨房、社区食堂、家庭餐桌，后三者只需简单加工、加热即可。

“重庆就探索了第二种运营模式，即1个街道养老服务中心(中央厨房)+9个社区养老服务站(老年食堂)+8个小区(助餐点)。”王双双解释，中央厨房负责配送到各养老服务站、助餐点和有需求的老年人家中。截至2020年，重庆江北区有5个街镇养老服务中心、98个社区养老服务站，日均服务老年人800余人次。另外，北京密云区探索建立“邻里互助点”养老服务模式，自2020年服务启动，200个邻里互助点累计为2000余名独居老年人，提供临时做饭1202次，老人对该项服务满意度达96%。

三点有助高质量发展

记者走访发现，尽管“街道+驿站+快递”模式，能缓解驿站送餐压力，但不少老人并不买账，担心“快递员接触物品比较杂，容易出现食品安全问题”。还有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直言：“驿站饭菜吃不惯，也不便宜。很多驿站地方很小，不让堂食。天热，放在驿站的饭菜容易坏。天冷，不管自己买还是别人送，拿到家都凉了。”此外，不同驿站的运营情况差异大，有些驿站门庭若市，但也有不少无人问津。

“老年人对助餐服务的需求很大。”北京市政协常委、中国劳动关系学院酒店管理学院执行院长许艳丽引用北京一项调查结果说，约七成居家养老的老年人有助餐服务需求。高龄、独居和失能失智的老人需求较强烈，农村老人需求也较高。按照标准，城市社区养老助餐点服务老年人口应不低于2000人；农村社区500户以上村应设养老助餐点。截至2019年底，北京非农户籍老年人口302.1万，全市500户以上村924个。依此测算，需发展养老助餐点2435个。然而截至2023年4月，北京建成养老助餐点为1489个，在数量上仍有不小的缺口。王双双也表示，2019年合肥市一项调研也显示，近八成老人需要助餐服务。其中，女性、机关事业单位退休人员、自理能力较差、子女少的老人，需求意愿更高。对于如何推动老年人助餐服务高质量发展，两位专家提出几点建议。

加大扶持力度、精准施策。“目前，相关政策支持不足。”许艳丽举例，2018年北京出台驿站运营扶持办法，决定按每年13.8万元标准给予每个驿站运营补贴，政策实施3年累计发放补贴9000多万元，未能有效促进养老服务消费。许艳丽建议，政府可从资金补贴和政策层面，加大对养老驿站的扶持，同时加强监管，引导市场力量为老人提供健康餐。对于城乡特困、失能失智失独、重度残疾等老人，应重点保障其需求；对普通老人的需求，可通过市场化方式满足。另外，民政部门在开展巡视探访和对老年人能力综合评估等工作时，可将重点保障对象的信息分发给对应驿站和助餐点，便于提供针对性服务。

推动规范化运营。许艳丽告诉记者，养老驿站自身“造血功能”有待提高：有的驿站因前期调研不充分而盲目落点，致使经营状况不佳；有的因房租和人力成本高、供餐服务利润小、辖区老年人消费水平不一等，没实现完备的运营盈利模式；再加上，老年餐制作要求较高，拉高食品加工和配送要求，运营压力很大。对此，许艳丽建议，对于经营不佳的养老驿站，可重新遴选服务能力突出的运营商来运营；前期选址调研不充分、辖区老人需求不强的驿站，则可关停。驿站自身应积极探索老人用餐付费方式，比如选择包月用餐等，提升老人消费欲望。王双双补充道，养老驿站应关注老人对菜品的反馈，并及时调整。可考虑提供多种口味和特殊需求的食物，包括低盐、低糖、低脂肪等；鼓励推广地方特色食物，满足老人口味偏好。此外，驿站也可组织餐桌分享等社交活动，增加老人集体用餐的乐趣。

加强宣传和教育。王双双说，老人付费意识低、市场化难度大，也是老年人助餐服务面临困境的原因之一。比如，很多老人不愿或只愿意支付极低的送餐费，使送餐机构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来补贴缺口。对此，各方应积极宣传，提高社会认识和志愿者参与率，鼓励居民为行动不便的老人提供送餐、陪餐服务。同时，逐渐改变老人消费观念，提供健康饮食的信息和教育，鼓励他们做出更健康的饮食选择。